猎文网 > 言情小说 > 穿堂惊掠琵琶声 > 第29章

“屁都不是。”


就算病g前能看到善恶百态又怎样,就算是有让人寒心的意外又怎样,他是医生,想要治好自己的病人,仅此而已。至于人心,那是人类的范畴学,从古至今都没人研究得透。


我见过极恶,也见过单纯地看着我,向往着生命的双眼。


沈识檐眯了眯眼睛,远处的灯光映在他的眼睛里,是紫色和红色,最绮丽的颜色。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身披铠甲的战士,在回望曾经。


孟新堂看得出神。


情人的眼里出的并不都是西施,还有英雄,与风雨未来。


“我听新初说过,你……”他看着他,说,“很伟大。”


单单是在那时,作为一个实习生去到北川,就足够伟大。


“没有什么伟大,”沈识檐轻轻松松地笑着,摆了摆手,“只是彻底记住了,医生是什么,我的责任又是什么。”


“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担当,”孟新堂说,“你是特别的。”


这话孟新堂都说得含蓄了,在他看来,沈识檐就是世间的第一。他曾以为他活得舒坦自在,活得天真,却原来他比谁都熟知生死,深谙人事。


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,谈了一会儿,沈识檐看了眼腕上的手表,有些惊讶。


“都已经十一点了,我们回去吧,这会儿也冷了,你还受着伤,别着凉。”


身边人衣袖浮动,孟新堂忽猛地伸出手,拽住了那只手腕。


用他刚为他划伤的手臂。


“还有一些话,再给我几分钟,好吗?”


不知醉人的是晚风还是语梢,反正孟新堂这话出来,沈识檐就忽然一下的晕。


后来沈识檐回想起来,应该是因为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太紧,成了赤luǒluǒ的暗示。


默不作声地,沈识檐又靠回了栏杆。这一次是背靠着的,两人便朝着不同的方向,看着不同的夜色。


孟新堂征得他的同意,又点了一支烟,但沉默地吸了两口之后,掐了,捏在了手里。


“其实很早以前,我就确定自己不会有婚姻。我的父母都从事研究工作,很忙,很少回家。不止是工作忙,特殊时期,还会受到相应的限制。比如,我父亲做的是核潜艇防护,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是再正常不过的了,最长的一次,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。”


沈识檐听到这些,偏头看向了孟新堂。孟新堂接过他的目光,笑了笑。


“我说这些给你听,是因为想让你在做决定之前明白我的情况。”


“我不知道我今后会在工作上做到一个什么程度,但像你一样,我不会因为可能的不自由、甚至危险,就不去尽全力。所以,如果我有了一个爱人,我不确定我能有多长的时间陪他,又有多长时间需要他等待我。这是我曾犹豫的原因。”


手里的烟已经不知变了多少个形状,甚至有烟丝蜷在了孟新堂的无名指。


孟新堂说得很小心,他客观地陈述着自己的情况,又无比希望得到理解与……接受。他不确定他们会有多少的朝夕相处,但如果可以,他希望从现在就预订他的岁月情长。相伴携行也好,遥遥相望也好,只要他说好,他就一秒钟都等不及了。


最后,孟新堂叹了一口气,不知是不是在笑:“我曾经做过取舍,但我发现,在你面前,我的取舍根本不值一提。识檐,如果你能接受这样一个我的陪伴,那我希望你可以考虑……”


“我们,在一起。”


真到了这个时候,沈识檐倒没有什么心跳如雷,只是仿佛刚刚饮罢一壶桂酒,惊落一场cháosh大雨。


抬眼酒气,闭眼酣眠。


不知心在梦在醉。


第二十章何止是亲昵


沈识檐的手动了动,碰到了身后有些冰凉的栏杆,整个人便像是触到了瓷酒瓶一样清醒了过来。


别人表白都是说,我会对你多好,我有多爱你。这个人却是将自己的一切剖开来,亮出不利于这段关系的一切,再让你决定。


这很符合孟新堂的性子。其实算起来,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,初夏开始,到如今尚未至中秋。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沈识檐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的印象却好像已是十年百年般的深刻。他曾想过他们很合,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。但在刚刚,孟新堂给了他另一种选择。


沈识檐忽然想起那一夜落雨救花,孟新堂站在不甚明澈的灯光下问他,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子。那时他由着心答了,换来的是孟新堂长长的沉默。


而如今想来,大概他们两个人都犯了一个错误,不该去定义爱情的样子。爱情是由人生发的,朝夕相处是爱,隔着天地心有灵犀也是爱。他的确曾经希望建立一段像父母那样的爱情关系,可这时他想,如果是孟新堂的话,哪怕常常有离别,他们建立的爱情形式也该是美好的。因为这个人敬他、爱他、护他,还给了他毫无保留的坦诚。


更重要的,他忠于爱情,又不止忠于爱情。


沈识檐忽然有一种预感,如果今天他说一声“好”,他们好像就真的可以酣饮一生,有花有远方。


他迟迟未作答,孟新堂就一动不动地静候着,他的目光始终向着他的脸,专注又耐心。夜风chuī过,眼睫微眨,像是紧张时一扑一扑的心跳。


沈识檐就是在这双眼睛中缴了心。


他看着他,轻轻地笑了。


“好。”


他期待了这么久的东西,可算是来了。


真真的,孟新堂感到胸膛中攒的一口气终于舒散了出来,大脑也在那一瞬放松了下来,有了大惊喜来临时的长长空白。他从未如此不安与忐忑。


又起了风,落了星光,散了层叠的云。不远处的一排小酒馆约好了似的一起灭了灯,像是知晓了这难得的情谊,撇开亮光,给它填上一些静谧。


孟新堂伸出了手,未拿过烟的那只。两个人对于牵手这件事都不甚熟练,所以当两只手握在一起时,姿势不那么漂亮,也不出意外地显出了笨拙。


但终于是握上了。


本该是挺含情脉脉的场面,沈识檐却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


“笑什么?”孟新堂的语调也变得不同,比平时更扬了几分,带着隐隐的笑意。


沈识檐看着他摇了摇头。他总不能说,是在笑方才同他牵手时,自己的心跳竟像是一大盘珠子洒落地面一样吧。都多大的人了,就这点出息。


“按照标准流程,接下来……是不是就该接吻了?”


本是引开话题的一句玩笑话,却没想到,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人,在他话音刚落时就倾了身子。沈识檐怔了一瞬,又很快闭上了眼睛,都没察觉到自己还在翘着的嘴角。


孟新堂做的一切,好像都很合他的心意。


很轻的一声响,是眼镜先碰到了一起。


两个人皆是一顿,又不约而同笑出了声音。


孟新堂的笑声更低,也含了更多的无奈挫败。他将额头抵在了沈识檐的肩头,身子轻颤,那两声低笑几乎没经过介质的传播就dàng到了沈识檐的耳朵里,带得他的笑也浮得更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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